第1章 楔子（1 / 2）

已是深夜，宵禁后的紫禁城静如死寂。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，滴滴答答地落在鳞次栉比的琉璃瓦上，听在耳中都分外清明。

矮身的太监领了一人，行踪诡异，神色匆匆，连灯笼都不敢点。两条身影借着雨雾濛濛，消失在公主殿前。

殿中燃着的烛火寥寥数支，都隔得远远的，只在咫尺间晕染出昏黄的光晕，借着微光隐约能窥见殿中情形。

大殿的中央是一方鎏金宝榻，有一身着红罗掐金彩凤华丽宫装的女子端坐于上，头戴点翠牡丹嵌东珠的满族大拉翅旗头，艳丽的容色被晦暗的烛光映得阴阳两面，令人望之生寒。

“见过公主。”

那人一身乌黑装束，身披一件黑斗篷，面容沧桑，皮肤黝黑，唇周皆是胡茬，右脸的鬓处还有一道经年泛黑的刀疤，此时正跟着太监依样跪地行礼。

“玄师请起。”公主盈盈抬了纤纤玉手，“听闻玄师身怀绝技，有通天遁地之能，这才命人四处打探，快马加鞭地将玄师请了来。”

“小人不敢。把戏而已，何来通天遁地之说。”

公主轻巧一笑：“能通晓人鬼之事，来回于阴阳两界，这还不算通天遁地的本事么？”

玄师恭谨道：“公主有何吩咐？”

“听闻人死之后是要坠入冥界，阳间的肉身会腐，记忆也烟消云散，可生魂却是可以轮回转世，甚至再续前缘。”公主已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行至玄师跟前，“若不是今日真见了你，我只当那是话本子上哄人的罢了！”

“只是本宫不明白，记忆都没了，要如何才能再续前缘呢？”

“记忆会消散，但生魂不会，不过是重寻一世的宿体而已。若执念太深、情意太重，那些放不下的东西是无法完全抹去的。轮回后，便就有了似曾相识、一见如故之说。”

公主微微沉吟，似在盘算，眸色如泡入寒水之中的琉璃愈来愈冷。半晌，银白亮丽的贝齿在殷红似血的薄唇中轻吐出几个字：“若，永世不得超生呢？”

玄师神色一变，旋即恢复如常，依言答道：“除生前残虐无度、戕害人命、极其罪大恶极者，都是可以轮回的。若生前有罪过，则在冥界受些刑罚后，亦是可以轮回。若要其永生永世不得轮回，则需另行法事。只是这一事有违阴德，施法之人会遭反噬。”

公主垂眸，轻轻抚摸着小指上尖锐刺目的赤金莲花累丝嵌翡翠滴珠护甲，唇角噙了一丝娇邪的笑意：“本宫听闻玄师这些年走南闯北，四处搜抓活鬼，用阴血炼丹以求修得不死之身，可修成之前的哪一日不用银子？若玄师肯帮本宫这个忙，这匣金锭便当是本宫提前为玄师准备的贺礼。”

宫女顺势打开宝匣，里面整齐摞满沉甸甸黄灿灿的金锭。

“不过一点反噬，玄师多抓几只活鬼，多喝几两阴血便无事了！”公主娇媚的笑容爬满了森然可怖的凉意。

秋雨连绵不断地打在庭前的梧桐叶上，秋风一转，便又惊掉了一层落叶，在夜色里发出簌簌的声响，更觉寒意逼人。

公主扶着宫女的手，领了玄师往长街北端最偏僻的宫殿走去。愈往北走，所见之景愈是寥落衰败。正是侍卫换班的时辰，狭长的长街空无一人，落在枝桠栖睡的鸦群因三人的到来被惊醒，扑棱棱飞往别处。

三人在最北端的宫殿驻足，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宫殿，残破衰败，荒草丛生，蛛网灰尘遍布。这里离着冷宫不远，隐约还能听到夜半女子的呜咽与哀嚎，令人不寒而栗。
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经年的灰尘洋洋而洒，呛得公主掩鼻后退。大殿的正中央，停放着一口黑漆棺木。

殿宇多年失修，雨滴透过青瓦的缝隙滴滴答答地在殿内四处零落，打在棺盖上的那一声清脆响亮，像有人在里面敲了一下。

玄师走至棺木前，闭目默念着咒语，只听“唰”地一声，棺盖陡然滑开，一阵腐肉的恶臭传出。

棺材里躺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，一身华美的大红嫁衣，大概死了两三天左右。即便早已面无血色，却依然可以看得出是位美人。

玄师从袖子中掏出一枚朱砂纹画的符咒，两指捏紧，双目紧闭，嘴唇翕动。他的咒语愈念愈快，棺身四周竟燃起了幽蓝色的火苗，唬得公主与宫女连连后退。

火光微蓝，并非凡间的火，似一条小蛇一匝一匝绕在棺身外周。咒毕，玄师忽地睁开眼睛，迅速将符咒掷向棺中女尸的额上，只消片刻，那符咒似溶解了一般不见。“唰”地一声，棺盖又已合上，周遭蓝火渐渐灭了。

玄师缓步至公主面前，躬身道：“小人在此女身上下了禁生咒，她永生永世都不得轮回为人了。”

公主原本惊惶，可一闻此言，旋即大喜放肆狂笑：“哈哈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……永生永世都不得为人！你不是和他约定，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吗？本宫偏不如了你的愿！你就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吧！哈哈哈哈……”她的笑声凄厉尖刻，美艳的面容在风雨之下被